月明,星疏。
小镇西头一座荒废的院落内,有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,正缩卷在破败房屋内的那一层枯草上,少年那瘦弱的身躯不停地颤抖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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枯草是白天自院内的那些杂草中挑选出来的,少年名为北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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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年曾豪言壮语地说过,自己将来一定要成为统御千军万马的将军,可如今少年却是觉得,将军不将军的,还是抵不上此刻能有个暖和的床铺睡一觉。
只不过,哪怕只是想要个暖和的床铺,似乎也像是想成为将军一般,显得都是那么的虚无缥缈,彷如一丁点的希望都不会有一般。
北桐是明白的,只要睡着就不会再感觉到寒冷,哪怕是被冻醒之后会比现今更加寒冷,他也不在乎。他当下只想快些睡着,因为他不只是冷,同时也十分的饥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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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苍似乎是有意捉弄他一般,他越是想快些睡着,便越是被冻得越发清醒。
不知过去多久后,北桐觉得自己的手脚已是麻木了,却也是在这时,他听到屋顶有细微响动,他明白那是房顶的瓦硕被人踏过后发出的动静。
他曾见过飞檐走壁的世外高人,他也十分希翼成为那样的人。
因为他是知道的,那些能够飞檐走壁的世外高人,他们不会挨冻,不会挨饿,更不会被市井小民讥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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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之前那一细微的响动远处之后,北桐再次缩了缩身躯,尽量让自己不要去想事情,将脑海里的一切思绪消除,他想要尽快入睡,因为他实在是有些坚持不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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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北桐刚是有了些许睡意的时候,屋顶便再次发出了响动,这次不像之前那次一般轻微,这次的响动很是大声,使得刚是有了些许睡意的北桐再次睁开了眼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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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比我强不了多少。”北桐坐起身来,望向屋顶,看着被踩出些许缝隙的瓦硕,撇了撇嘴说道。
言语过后,北桐便望着屋顶怔怔出神,他在说过那句话之后,便感到了一阵落寞。
哪怕是比他强不了多少,可那人却不必像他这般挨冻挨饿。在夜间如此行走于屋顶上的人,必然就是说书先生常说的江湖侠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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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北桐是明白的,江湖中人不一定是侠士,侠士则均是江湖中人。英雄可以是江湖中人,也可以是领兵千万的将军,亦可以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与市井小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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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桐不只是明白这一点,他还明白很多道理,可他明白的这些道理,他能够做到的却是很少。
他唯一做到,且始终坚持下来的,便只有那一句“取之有道”。
自十岁那年后,北桐便在方圆数十里地带来回游荡,期间有好心人见他衣装破烂,且年龄又如此幼小,便都会好心的给北桐一些饭菜或是一些铜子。
北桐并没有接受他们的好意,因为他始终记得清楚,娘亲在弥留之际对他说的那句话,正是他唯一一个始终都在坚守,也能够做到的道理“取之有道”。
北桐也遇到过一些聪明的好心人,他们通常会让北桐替他们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,而后或是好北桐一些好饭好菜,或是给北桐一些铜钱。
对此,北桐是很心安理得的接受了的。
想及此处,北桐的神色便越发的迷茫了起来,因为他不知道他还要多久,才能够凭借自己的力气挣钱。
他的力气不比一般成年人小。
可他的身板却过于瘦小,虽是已有十二三岁,可瘦小的身板看上去与十岁左右的孩子差不多,故而那些雇佣杂役的老板都不曾录用北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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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桐曾做过店伙计,例如酒铺小二,药铺伙计,可都因为他不会奉迎客人,不会压价,在得到这几份活计没多久,便都失去了这几份活计,再次游荡在方圆数十里的这些小镇之间。
北桐思索了一番,最终他决定走出去看一看,看看之前自房顶过去的那两人,来小镇是做何事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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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桐并非是为了看热闹,他自幼便不是很喜欢热闹,他之所以决定出去看一看,实则是心底抱着一丝希翼之心。
站起身之后,北桐走出了这间房屋,走出房门的时候不禁打了个寒颤,而后缩起了脖子,将两只手交叉着伸进了薄袖内。
衣衫破烂的少年抬头看了一眼西方的方向,之前那两人均是向西而去,所以他想要看一看西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,可他终归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,因为那破旧的房屋遮挡住了他的视线。
少年在院中驻足思考了片刻,决定了还是不学他们翻墙踏屋而行,毕竟他还不知西方是福事还是祸事,如此莽撞的学着江湖人士的行事风格前去,怕是会被误会。
少年推开已经快要腐朽殆尽的木门,走在院外那条同样不是多么崭新的小巷里,向着小镇西方走去。
走出百多丈,衣衫破旧的少年便已经走出了小镇,远远望去,西方丘陵间的一座小谷内,偶有火光晃动。少年北桐环顾了一下四野,待确定四野没有什么状况之后,才是小心翼翼,又有些急切地向着火光晃动地方赶去。
一路有冰寒如刀的北风吹袭,衣衫破旧的北桐觉得自身就如同坠落到了冰窟内,但他依旧向着西方谷内,有火光晃动的地方赶去。
待距离那地方还有百丈左右时,北桐听及了一声怒吼声,也正是这一声怒吼,使得北桐急忙停下了脚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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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桐此刻又想起了说书先生的话,江湖中有大侠,亦有大恶。大侠舍己为人,大恶屠戮无数。大侠与人为善,大恶与人为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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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桐顿时有些纠结起来,若是前方那些江湖人士,便是说书先生所说的大恶,那么他这么前去岂不是羊入虎口?
北桐不想再经受风雪吹袭,不想再时常忍受饥饿,但他更不想不明不白,或者是说因为好奇而断送了性命。
北桐是知道的,哪怕是再珍贵的东西也不如命珍贵。
他也是明白的,他并不单是在为自己活着,他的身上还有母亲的托付。
他若是在这里断送了性命,他最对不起的不是自己,而是这世间最疼爱自己,可自己却未来得及报答的母亲。
所以,一身破旧衣衫的少年北桐,在这一刻迟疑了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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